猴头儿——沅陵草根歌唱家猴头的真名叫瞿再兴，因两眼深陷，酷似猴子，人们故称其为猴头儿或猴子。他住在城关镇北门上。一九六四年我上高中，一天早晨在篮球场上看到一群学生围着一个其貌不扬的他拳打脚踢，后来又把他吊在兰球架上示众，他鼻孔里流着血，面色很痛苦。他们说他是小偷，偷吃了学校食堂里的东西，学校当局知道后将他放了。猴头虽然其貌不扬，性情却温和，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有好勇斗狠的事。他偷拿的东西也仅限食物。没有父母的流浪儿，不偷能活得下来吗?中南门居委会悯其孤弱，将他安排在蔬菜队里挑大粪。有了经济来源，就再也没有听到过有关他偷盗的传闻。不知猴头是何时向何人学会唱歌的。那时县广播站经常播放一些歌曲，他没有什么文化，(有说他是小学毕业)，更不识谱，是经常站在街头电线杆子下听广播学会的唱歌的。成名的歌曲有《大鞭子一甩》、《老司机》、《乌苏里船歌》、《草原之夜》一类男低音歌曲，嗓音浑厚有磁性，听他的歌是一种享受。我于一九七八年离开沅陵，之前瞿再兴是在居委会蔬菜队做工。作者周万水写了一篇叫《消失了的猴头的城》，说他收荒货，那也许是1978年之后的事了。可能的情况是，五强溪电站修建后，大量移民涌入县城，在菜地盖上了房子，土地没了，靠挑粪为生的日子难以为继，猴头才干上收废品这一行当的。文革期问，我经常在赵建修（沅陵瞎子阿炳）家里碰到他，演唱水平也许是经赵的调教得以提高的。赵拉琴伴他唱歌，可谓珠联璧合。猴头儿个子矮小，发出的声音却如远处传来的闷雷，低深沉而百转千迴，余音绕梁不绝。七十年代初，我和吴冠敏、邓家益在中南门开了个电器修理门市部，猴头有时来玩，我们就让他唱歌。他唱《乌苏里船歌》，那歌结尾的唱词是“。啊啦嗨里啦，格哽……"，我就给他一支香烟说:“来，给根!"他受到善待和鼓励，于是一发不可收拾，将他的几首保留歌曲悉数倒出，门市部门口被人群围堵，黑压压一片，人们屏气静听，时而又吆喝声不断，似乎很享受。在低层互相踩踏的社会里，人们缺少的就是悲天悯人的情怀，将更不幸的人作为自己人生的幸福指数的参照对像，取笑以致施暴弱者，以刷自己的存在感的现象普遍存在，凤大姐、田二佬、许刚、猴头这类社会底层人物，都是被调侃和踩踏的对象。猴头儿生不逢时，论他的演唱的技巧和感染力，与踏上《星光大道》红地毯的农民歌手朱之文相比应在伯仲之间，可惜的是他没有碰上星光大道的贵人，一辈子陷于困顿，时也，命也。我在几年前就听说他已经离开人世，他那浑厚的歌声只能在记忆里追寻和回味。老龙文 2019.08.21